荣妃端坐上方，心里风起云涌，脸上却平静如水，一点都看不出来什么。

“王爷，可有怀疑的人？”荣妃问底下的莫寒。

莫寒犹豫了一下，说，“王爷并未告知属下，不过……不过前段时间王爷让属下监视潇亲王和李府嫡女李朝云。”

荣妃皱紧了眉头，“楚潇落？”荣妃问道。

“是，”莫寒回道，“王爷之前怀疑潇亲王会对……会对李朝云不利，之后便叮嘱属下多注意潇亲王的动静。”

“李朝云？”荣妃追问，想了半天，有点印象，“李大将军的嫡女？”

莫寒在下面正声回答道，“正是。”

荣妃身子往前一探，疑惑道，“楚潇落和李朝云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会对李朝云不利？这又和宁王有什么关系？你快点一五一十全都告诉本宫！”

还不等莫寒答话，旁白的嬷嬷说，“娘娘，奴婢应该知道这件事。上次赏花宴的时候，传闻李朝云和潇亲王进了一个屋子，虽然最后皇后娘娘带人赶到的时候只有李朝云一个人从里面出来了，但是难免落下人口实。”

莫寒接上话，说，“对，就是上次赏花宴之后，王爷怀疑潇亲王对李朝云有其他想法，便……”

荣妃听明白了，微微带着点怒气说，“你是说宁王喜欢李府那个粗鲁的丫头？”

莫寒低头不吭声，荣妃瞧着莫寒这样，便知道自己猜对了。她是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稳重的儿子，竟然在一个女人身上费如此大的心思。

“简直是荒唐！”荣妃怒气冲冲地说。

周围所有的丫鬟瞬间跪了下去，一句话不敢说，室内气压沉重，落针可闻。

“你说！”荣妃突然指着莫寒沉声怒喊道，“宁王书房那个女子是谁！”

莫寒低头不语，刚才自己担心王爷，怕受了别人的计谋算计，一时心急说多了，这会已经意识到了，现在就多不能再多口。

荣妃看着下面鸦雀无声，怒火更盛，“别以为一个个不说，帮你们主子瞒着，本宫就不知道！是不是就是那个什么李朝云！”

空气依然是寂静无声，下面跪倒一片。

“莫寒，你说！”荣妃知道下面这些人定是得了止儿的指示，不让说！

“回娘娘的话，”莫寒停顿了一下，随即说道，“属下不知！”

荣妃直接将手中的茶杯扔了下去，正好打中莫寒的脑袋，鲜红的鲜血顺着他的脸颊就流了下来。

“你是不知道！”荣妃怒喊，“还是不想说！”

鲜血直流，莫寒仍由它留着的，也不擦。

就这么僵持着，半晌后，荣妃的贴身嬷嬷轻轻劝慰道，“娘娘，消消气。他们不说，这也是对殿下的衷心，是好事。”

“衷心？好事？”荣妃带着怒气地说，“你看看止儿现在躺在里面，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这就叫衷心！这叫好事！”

嬷嬷知道荣妃的性子，无疑是担心宁王殿下，便赶紧将新端上来的茶杯递给荣妃，耐心劝导，说，“娘娘，殿下一定会没事的，咱们殿下从下就集万千宠爱，更有陛下护着，不会有事！下面这些人虽然做事不利，但对殿下却是忠心耿耿。”

荣妃发了一通脾气，又听见嬷嬷这样说，才逐渐平静了下来。

半晌后，荣妃叹了一口气，想了一会儿问道，“李……”

嬷嬷在傍边小声提醒道，“李朝云。”

荣妃接上说，“李朝云现在在哪？”

莫寒没收到荣妃让他起来和擦脸的命令，便跪着说道，“李姑娘目前在李府上，那晚万花楼着火，李姑娘后来也到现场救火。”

荣妃立刻坐直了身体，问，“那晚那个贱丫头也在？”

莫寒不敢欺瞒，“是。但好像正是李姑娘救了殿下，那天随着殿下一起上来的，就是李姑娘和潇亲王。”

荣妃更显惊讶，“你是说潇亲王当时也在下面？”

“是的，潇亲王当时可能是去救戚景澜的，他们是一起上来的。”

莫寒说完，荣妃陷入了沉思。止儿不会是不顾大局的人，楚潇落和李朝云一定有问题。

荣妃偏头示意一下，站在旁边的嬷嬷立刻上前俯下身，荣妃说，“找时间请那丫头来宫里坐坐。”

“是，娘娘。”嬷嬷应声。

荣妃往外瞧了一眼，她颇为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叫他早点成婚，非不听，这会儿躺在床上都没有照应和主事的人，这叫我这个当母妃的怎么能放心。”

莫寒在下面不敢吱声。

旁边的贴身嬷嬷宽慰道，“娘娘不要着急，咱们殿下是顶顶好的，王妃自然也是要好好挑一挑，才能配得上咱们殿下。”

“那李府粗鲁的丫头是什么良人？”荣妃颇为鄙夷地说道，“止儿在这点上，真是太让本宫失望了，怪不得一直不成婚，每次提到这事都遮遮掩掩。”

嬷嬷看到荣妃娘娘已经陷入到那里面了，便提醒道，“娘娘，现在殿下还在里面未醒，现在您担心这些还有些过早，不如等殿下醒来后，跟他好好聊聊。”

“罢了，”荣妃叹道，“先叫止儿养好身体才是大事。”

身边的嬷嬷恭恭敬敬地说，“是。”

荣妃抬眼看了一眼外面，再待下去，怕是赶不上回宫的时间了，她便由着嬷嬷扶起来，慢慢走下去，对跪在下方的莫寒冷声说，“照顾好你的主子。”

“是。”莫寒跪送荣妃。

荣妃还没走多远，侍候楚宁止的婢女从寝殿出来，对莫寒说道，“莫总管，殿下醒了！”

荣妃的脚步一顿，赶忙回头。

嬷嬷对着不远处的小婢女，赶忙说，“去看看！”

***

戚景澜醒了，他眼睛扫视了一圈，周围很陌生，缓了半天才知道这不是自己家。

他想起来看看，一动才发现自己腿疼得禁不住‘嘶哈’一声，竟然一动不能动。

坐在外室倚着椅子睡了半宿的楚潇落，听到了响声，起身去了里面。

楚潇落一进去便看到在床上挣扎想要起来的戚景澜。

戚景澜没想到冲进来的是楚潇落，瞬间瞪大了双眼，“十爷，你怎么在这里？”

楚潇落面无表情地走过去，在旁白的凳子上坐下，“这是我的府上，我不在这里在哪里？”

戚景澜支撑着上半身，有点累，便躺回床上，“难得有这样的待遇，能让十爷亲自来照顾我。”

楚潇落说，“看你这精神，倒是恢复了七八分，现在感觉怎么样？”

戚景澜一副不以为意地说，“睡了一大觉，好多了，我这也算是大难不死了。”

楚潇落不接话，盯着他的腿，问，“腿怎么样？”

戚景澜试着抬了一下，抬不起来，有点疼，“就是疼，养养应该无碍。”

楚潇落看着他痛得龇牙咧嘴的，有点幸灾乐祸地说，“活该，太医说了腿没事，不会影响走路。”

戚景澜心底松了一口气，他还真怕自己以后站不起来了，毕竟在底下压了那么长时间。

戚景澜尽管不动声色，但是楚潇落太了解他了，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

“为什么突然去万花楼？”楚潇落突然问。

戚景澜知道该谈正事了，脸色认真地回答，“那天我本来是来府里找你，结果你不在，说你去了万花楼，我就去了。”

“然后呢？”楚潇落问，“你到万花楼后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戚景澜想了一下，随后说，“然后我就去了万花楼找你，找了一圈，没看到你，就猜测你可能在下面，我就进去了。这期间也没发现什么异常的，就和平时一样。”

楚潇落皱眉思考。

戚景澜“哦”了一声，楚潇落看向他，他说，“我看到了宁王，不过宁王为什么会找到那里去？他是怎么找到的？”

这也是楚潇落这几天一直在想的问题，“楚宁止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

“只有一种可能，”楚潇落说道，“楚宁止知道了那是我的地方。”

戚景澜突然想起来了，说，“对！我记得在下面的时候，楚宁止说过他知道了那地方，还有那些信息都是你的，他也知道了。”

楚潇落听到戚景澜这么说，反而表现得很平静，戚景澜看到他反应这样平淡，“你已经知道了？”

楚潇落淡定地回答，“嗯。”他接着说，“从两湖回来之后，楚宁止已经开始怀疑我了，所以被他发现是早晚的事。”

“所以你是猜到了他会发现万花楼下面的秘密？”戚景澜惊讶地坐了起来。

楚潇落看到他那个样子，又是扯到腿上的伤了，“你躺好，激动什么。”

戚景澜想听到后续，便“听话”地躺了下去。

楚潇落说，“不是我猜到了，是我本身就知道。”

戚景澜有点迷糊，他想了一会，震惊地说道，“所以十爷你是故意让楚宁止发现万花楼下面的？”

戚景澜得出这个结论，自己都吓了自己一大跳。

但是看到楚潇落竟然点点头，他感觉自己人都麻了。

楚潇落知道戚景澜很疑惑，便解释道，“楚宁止实力不可小觑，与其让他把咱们所有的事一点点查出来，让我们处于被动状态，倒不如我们直接让他发现可以发现的东西。”

戚景澜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然后问，“但是楚宁止这样不但发现了您真实的实力，他还会继续调查下去。”

楚潇落说，“那最起码在明面上，我们不一定是被动的，甚至可以是主动的，”楚潇落呈放松状态，说，“更何况他除了我给他的，他什么也查不到。”

戚景澜心想，这算是正式和楚宁止宣战了？

突然楚潇落变得很严肃，他说，“但是万花楼的大火不在我的计划内，你去万花楼也不在我的计划内。”

“你是说，背后有其他人？”戚景澜已经不知道是今晚第几次感到如此震惊了。

“你觉得这场大火不蹊跷吗？”楚潇落反问戚景澜。

“蹊跷！特别蹊跷！”戚景澜说，“当时我就觉得那火起的突然，好像上一秒还什么事没有，下一秒就火光蹿天，迅速就着了起来，好像是提前就规划好的。”

楚潇落眼神微眯，嘴唇紧闭，“那晚突下大雨，本来以为什么线索都没有了，结果雨一下，浇在木头上，水中有类似油的漂浮物。”

戚景澜现在更疑惑了，有人蓄意放火烧万花楼，那到底是谁？是冲谁去的？

“如果有人蓄意放火，难道是冲楚宁止去的？”戚景澜思考着，反正肯定不是冲他去的。

“你还记得你来找我的时候，门房的人跟你说了什么吗？”楚潇落突然提醒他。

戚景澜想了一会，说，“就跟我说你去了万花楼啊。”

！！！

戚景澜突然反应过来，恍然大悟地问，“你是说蓄意纵火的背后之人是冲着你去的！”

楚潇落没直接回答，说，“我问过了看门的老何，他说，有人威胁了他。”楚潇落注视戚景澜的眼睛说道。

戚景澜现在感觉大脑特别混乱，事情好像非常复杂。

会是谁呢？

肯定不是楚宁止，他不可能对自己痛下杀手，那还有谁知道楚潇落的真实身份，又想杀他灭口呢。

突然戚景澜看着楚潇落，神秘兮兮地对他说，“会不会是……”戚景澜用手指指上面。

不待楚潇落做出反应，他便摇摇头，自己否定了自己，不可能，虎毒还不食子呢！

“行了，”楚潇落突然说，“你刚醒，喝完药，赶紧好好休息吧。”他已经很多天没有好好睡一觉了，此时也疲惫到了极点。

戚景澜看出来了他很累，说，“十爷，你也赶紧回去睡一觉吧，折腾这一大通真是要命。”

楚潇落“嗯”了一声站了起来，嘱咐道，“有什么事喊月离。”

戚景澜打笑地说，“十爷，我是受伤了，不是废了。”

楚潇落知道戚景澜在故意让他不要多想，便笑了一下，往外走去。

身后的戚景澜突然问了一句，“十爷，你那天没去万花楼，是去了哪里？”

楚潇落转身，脸上荡漾着一丝笑意，“你猜？”然后就跨步走了出去。

月色很满，满地透出一丝清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