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朝云坐在床上,缓了一会儿神,说,“万花楼那边怎么样了?”
“主要救援工作已经结束了,”知风站在旁边,看着李朝云,说,“这会儿就是善后工作了。”
李朝云自从醒来就开始想这件事,一场大火,一场大雨,所有的证据肯定都没有了,要说这火是天灾,是不小心为之,决计不可能。但是背后之人到底是谁?目的到底是什么?李朝云陷入了沉思。
接下来就是追责和重建工作了,这会父亲被叫入宫中,大概率也是商讨这事,本想着父亲已经退到如今这个地步了,能够避过朝堂,但是终究抵不过还是要卷入这些旋涡。
***
楚潇落回到府里的时候,戚景澜还没醒过来,他一天一宿没睡觉,又挖了一晚上的废墟,还淋了雨,此时已经是筋疲力尽。
但是戚景澜现在还没醒来,腿部被压的伤有点严重,他便坐在外室的软椅上守着。
卓影也不敢上前劝阻。
“太医怎么说?”楚潇落闭着眼假寐,声音里满是疲惫。
卓影上前一步,说,“戚公子腿部的伤可能需要恢复一段时间,现在之所以没醒,一是被火呛了一下,又被大雨淋了一下,有点发热,太医说睡一觉醒来就会好一些。”
楚潇落心里稍稍揪了一下,说,“腿……之后能站起来吗?”
卓影立刻说,“太医说能,就是恢复的时间要久一些,王爷不用太担心。”
楚潇落心这才放下了一些。
沉默片刻后,楚潇落说,“老何现在在哪里?让他来见本王。”他揉了揉眉心,头疼得厉害。
“属下这就去带他过来。”卓影恭敬地说道。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卓影带着一位年纪有些大,头发半花白的人出现在了楚潇落面前。
老何一见到楚潇落立刻跪了下去,说,“老奴有罪。”
“你倒是说说,”楚潇落没睁眼,“你有什么罪?”
老何一时愣了一下,他以为楚潇落已经知道了,“老奴不应该告诉戚公子,王爷您在万花楼,害得戚公子变成如今这样。”
楚潇落缓缓睁开眼,一双黑眸盯着跪在下面的老何,说,“你只是实话实说罢了,你有什么罪?难道要拦住戚公子不要去找本王才是没罪?”
老何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楚潇落森冷的声音在上方传来,“怎么不说话了?”
老何跪在下方有些不知所措,他现在有些微微发抖,他在感到害怕。
“老……老奴,”老何一开口有点哆嗦,“那就没有罪了……”
楚潇落悠悠地开口,说,“没有罪了?合着你有罪没罪,全凭自己一张嘴?”
老何一听楚潇落这么说,赶紧头俯下去,说,“老奴不敢!”
楚潇落把视线从老何身上移开,端起桌子上的热茶抿了一口,又闭上了眼睛养神,说,“本王倒是看你敢得很。”
老何更不敢抬头了,整个身子都在发抖。
楚潇落继续说,“本王昨天出门的时候,并没有说去万花楼,你怎么就知道本王去的是万花楼,你能猜到本王的意图了?”
此话一出,不但老何心下一惊,脸上虚汗直冒,就连站在旁边的卓影也有点心惊,那可是大楚的潇亲王,是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的人,帝王家的人最忌讳的就是能够猜透他的心思,这个只是看门的老何到底是怎么敢的!或者他又是怎么知道的!
这样想着,卓影眼神深如墨色,看来府里面的人得好好查一遍了。
楚潇落其实在卓影告诉他戚景澜在去万花楼之前来了一趟府上的时候,就已经猜到了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他其实一开始计划去的就是万花楼,不过就在去的路上,突然看见李朝云一个人进了月白楼,他便跟上去瞧瞧,所以才撞破了李朝云是月白楼背后真正的主子,这也是误打误撞。
但正是他的误打误撞,让自己躲过了那一场大火,如果最后他没有去月白楼,而是一开始就去了万花楼,那么在被埋在火场中的就是他!
背后之人是冲他来的!
楚潇落闭着眼睛思考。下面的老何不住地磕头,说,“王爷,老奴万万不敢啊!老奴只是远远地看着王爷往万花楼的方向去了,只是猜测,因为王爷往常都是……”
往常都是天天去万花楼的,只是他没敢说出来这句话。
卓影看楚潇落一直紧闭着眼,皱着眉头,知道他不好受,便冷声对老何说,“王爷去哪也是你敢猜测的?!”
老何立刻解释,“老奴看到戚公子急匆匆地过来,以为有什么要紧事要找王爷,老奴怕耽误了事,就告诉了戚公子,王爷可能……可能去了万花楼。”
话音刚落,楚潇落德声音在前上方响起来,他好像真的只是问问,“老何,你在王府干了多少年了?”
老何哆嗦地说道,“回王爷,老奴自从您建府的时候就开始在王府了,整整十年了。”
楚潇落无声地点了点头,颇有点沧海桑田地说道,“已经十年了,你也算是陪着本王长大成人的。”
老何一听楚潇落谈起往昔,便也感叹地说道,“是啊,自从王爷十六岁从宫里出来建府,老奴就守着王爷了,当年您刚出来的时候,整夜整夜的玩闹,歌舞升平的,别人都说您是纨绔,声色犬马,但是老奴知道,只要您开心就好。”
楚潇落睁开眼睛,看着老何,说,“您倒是对本王忠心耿耿。”
“对您衷心是老奴应该做的,”老何赶紧接上话,说,“只要王爷需要老奴,老奴这一辈子都留在王爷身边。”
楚潇落笑了一下,说,“是吗?即使本王给的没有别人给的多?”
老何的眼神剧烈地震动,这下子全身都在颤抖。
楚潇落将老何的所有表现都看在眼里,他换了一只胳膊,将胳膊支在桌子上,手揉着太阳穴,他对外面说,“进来吧。”
老何疑惑地回头,看到月离从外面走了进来。
月离走到中间,对楚潇落行礼,“王爷。”
楚潇落点了点头。
月离随后转向老何的方向,说,“老何,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您家是在城西住吧。”
一听到这里,老何的脸色顿时惨白,犹豫了半天,颤颤巍巍地说道,“是的。”
“那就奇怪了,”月离好奇地说,“今天王爷让我去城西办事,想着正好路过你家,想进去看看,但瞧着那院子怎么换了人家?”
月离每说一分,老何的心就凉一分,他抬起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虚汗,试图解释道,“昂,前段时间,搬到了城东边,想着离王府也近了不少,也好过来当班。”
月离笑了一下,说,“老何,那你赚得比我多多了,我在王爷身边待了十几年,在城东也买不起一座院子,你这好大的手笔。”
老何哈哈着绕圈,“全得王爷垂怜,加上内子的一些微博嫁妆,这才置办了一处简陋的院子。”
“那嫂子恐怕不是微薄的嫁妆,”月离直接戳穿说,“置办院子,换新装,还让几个孩子都上了学堂,这可是一笔不少的费用。”
老何哑口无言。
半晌后,月离突然开口说,“老何,王爷一直没戳穿你,是给你一次机会,也是念在这些年你兢兢业业的面子上,如果你再不说,那你就是真的辜负了王爷的苦心。”
话落,老何想了一下,突然跪着往前爬,声泪俱下对楚潇落说,“王爷,王爷,老奴错了!”
月离往后退一步,和卓影站在一起。
楚潇落没说话,示意老何说下去。
老何接着说,“老奴对王爷是真心的,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那个人突然来到我家里,拿我的老婆、孩子威胁我,本来我是誓死不同意的,但是他就让我实话实说就行,老奴也就没有多怀疑。”
“实话实说?”楚潇落挑眉问道。
老何赶紧回答,那个人说,“只要有人过来问王爷您去哪了,只让我实话实说就行了,老奴想着王爷天天去万花楼也不是什么秘密,所以老奴……”
月离听到老何的话,下意识地远远看了一眼楚潇落,那眼神好像在说:作呀。
楚潇落瞪了一眼月离,月离赶紧偏过头去,假装什么都没干。
楚潇落重新看着老何,“那个人是谁?”
老何回想了一下,然后说道,“他带着面具过来的,看不到长相,身高大概和……月离差不多,年龄可能在三十岁左右。”
这一番描述实在无异于大海捞针,这要能猜出来是谁,简直是神。
老何抬眼看了一眼楚潇落,看到他在微微皱着眉,以为是不相信自己,赶忙说道,“王爷,老奴说得都是真的!半点不敢欺瞒王爷。”
楚潇落抬眸,说,“我相信你。”
老何刚要磕头谢恩,便听到楚潇落说,“但是你背叛了本王是事实,以后就不用来府里了。”
话落,老何已是泪流满脸,他知道自己在同意那个人条件的时候,就知道有这一天,但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更没想到楚潇落会放过自己一马,只是让自己离开王府。
半晌,老何郑重地给楚潇落磕了一个头,抹了一把眼泪,哽咽着说,“老奴谢王爷多年收留!今后请王爷保重身体!”
说完站起来转身走了出去。
“多给他结算点银子,”楚潇落吩咐道,“盯着他一段时间,别让他做傻事。”
月离站出来应了声。
***
宁王府。
一群太医在楚宁止的寝室里退了出来,对着门外等候多时的荣妃说,“娘娘,宁王殿下已无大碍,只是……”
太医的这一声只是,让荣妃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急忙问,“只是什么?”
“只是宁王殿下被大火呛了一下,嗓子可能会受损,”太医俯着身说,“但具体受损情况如何,还要等殿下醒来才能知道。”
荣妃的指尖都在微微颤抖,她看着太医说,“如果严重的话,会……会怎么样?”
老太医低着头,不敢抬起来,“回娘娘的话,如果严重的话,殿下恐怕…恐怕再也说不出来话了。”
荣妃往后踉跄了一下,后面贴身婢女赶忙上前搀扶,他的止儿要成为…成为一个哑巴?绝不可能!
荣妃眼里现出狠厉,对着太医们说道,“不论你们用什么方法,都得给本宫治好止儿!”
太医们紧张地跪下了,齐声说,“臣定当竭尽全力!”
太医们退下后,荣妃被贴生婢女扶到主位上坐好。莫寒在下面跪着,一声不吭。
荣妃半倚靠在软椅上,缓了半天,声音冷冷地对着下面说,“说!宁王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出现在万花楼,火着起来的时候你们这些个做属下的又在哪里!”
莫寒低头说道,“王爷说他去万花楼办点事,不让我们跟着。”
荣妃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狠声说,“不让你们跟着,你们就不跟着了吗!那要你们何用!连自己的主子都保护不了!”
“属下该死!”莫寒也不再辩解,这次就是自己的疏忽,要是王爷这次真有点什么,那他这颗脑袋也不用要了。
荣妃气得胸脯上下起伏,有点喘不过来气,她赶紧抬手顺顺自己的胸脯,随即稍微平静了一下情绪,说,“宁王去万花楼干什么?”
莫寒没吭声,他是真不知道。
荣妃也多少知道楚宁止的性子,他若是不想告诉这些下人,料定这些人也不敢多问。
莫寒沉默了半晌,突然说,“王爷在江城回来后,便一直怀疑京都背后有人在掌控一切,有可能这次去万花楼是发现了什么线索?”
荣妃皱了皱眉头,说“背后有人?”
莫寒立刻回道,“对,殿下曾说过,陶家公子和钟锦良之死,还有两湖此次背后使计之事,很明显都是冲着他来的,这一件件事,肯定不是巧合。”
荣妃脸色突然变得严肃,像恍然大悟般一样,她心想明明止儿以前顺风顺水,但是自打今年开春以来,屡试不顺,处处受阻,原来这京都背后竟然有人想搅动风云!
难道是宸王?但是散布在宸王身边的眼线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会是谁呢?